中国民营航空险恶的生存环境可见一斑。东星停飞事件，从奥凯停航到东星停航。或许又为中国的民营航空做了一个注脚

王正华的办公室堪称寒酸，身为董事长。与他社会影响力之间的反差太大了 !

资产早已过亿的王正华，拥有春秋国旅和春秋航空两大公司。办公室就像乡政府的普通科室，两张办公桌，一个长条沙发，墙面干干净净，文件柜上站着几个飞机模型，全部面积不到 10 平方米。董秘、助理等 3 人挤在面积更小的隔壁，有什么事，王正华一喊，就能立刻过来。

李家祥到访春秋航空，被王正华的办公环境震动的或许还有国家民航总局局长李家祥。 2008 年 7 月 5 日。简朴、狭小的办公区转了好久。时间超了工作人员已开始牵他手臂往外走了可走到门口的李家祥忽然甩开工作人员，转过身来说了下面一番话：工作环境是艰苦的办公环境很小，但艰苦和小不等于不能做事。毛泽东在西柏坡的小平房里指挥了世界上最大的解放战争，而且是最大的胜仗。祝福你 ! 回想起李家祥当时的神态，王正华说：李家祥局长的话丝毫没有官腔，真正被我守业环境和干劲打动了

注资国有航空：助力还是搅局

天津滨海国际机场春秋航空的登机口前， 3 月 14 日。一位乘客正与同行者谈论她订到 99 元机票的经验：每次定好了行程，越早预订越好。

一直是春秋航空成立至今的市场定位。去掉了那些点缀性的服务，廉价航空。却为顾客提供了低廉的航空运输服务。不过，当全球航空业进入冬天之时，廉价航空作为春秋航空的标签，正日益受到挑战。

只是提供差异化服务。像广州到上海 3 月 1 日的航班，春秋航空目前好像渐渐远离了廉价的概念。同样时间，价格却比其他航空公司高。   一位春秋航空的老顾客给王正华的博客留言说。

王正华请求那位顾客谅解：每个航班会提前 60 天开始投放低价机票，每一个留言都会得到回复。随着客户需求关系的变化，价格会随之改变，不可能满足每一位旅客都能享受到比其他航空都低的机票折扣价格。

王正华坦陈，不过。春秋的低利息正经受严峻的考验。 2009 年上半年很可能是最艰难的一段岁月。虽然全世界的航空公司都遭遇了危机，但国内民营航空公司境遇尤为惨淡。

国家民航总局发布 “ 民航十条 ” 包括了返还国内航空公司缴纳的 2008 年下半年民航基础设施建设基金， 2008 年 12 月 9 日。免征 2009 年上半年民航基础设施建设基金 ” 等措施。上述措施，对国有航空公司和民营航空公司一视同仁，惠及了民航业全部的企业。而春秋航空所获的 2000 万返还基础设施建设基金，正好是春秋航空 2008 年的利润，否则，春秋航空将陷入不赚不赔的尴尬境地。

国有航空公司不时争夺着有限的市场。随着国资委给国有航空公司的巨额注资，航空运力已经过剩。既有的不平等竞争格局显然被加剧了

国家还要给它注资，国有航空公司原本就占据太多的优势。危机时。这是计划的手段，不是市场的手段。王正华显得很激愤，春秋航空的机票，一般 3.5 折以下就已经亏损了如果三大国有航空公司同等航线的机票比春秋航空还低，那当然不可能赚钱的但他亏了不要紧，有国家注资 ”

不提供餐饮，王正华不相信国有航空公司还能比他更能节省成本：春秋航空的飞机上。对旅客手提行李做出了严格的规定 ( 免费行李的重量只有 15 公斤，尺寸不得超越 20CM 30CM 40CM 目的为了提高乘务组及旅客的上下机速度。同时，飞机机型均为空中客车 A320 中小型客机，节省了飞机的航材费用和维护费用，而外形狭长的空客 A320 别的航空公司只放 156 个座位，春秋航空塞下了 180 个座位。

春秋航空才在险峻的航空业中生存了下来，正是靠着朴实无华的服务。且保持了平稳发展。

三大国有巨头开始将执飞国际航线的飞机拉回来飞国内航线，但是由于国际航线收入锐减。大多是能坐 300 多名乘客的大机型，从而使得国内航空市场的运力更加过剩，竞争更趋白热化。 1 2 月份靠着春节还好一点，进入 3 月份就惨了亏损是肯定的王正华说，如果是鼓励国内航空公司参与国际竞争，注资倒还说得通 ” 但如果就此把国际航线拱手让给外资航空公司，只会转到国内航线上来杀价。

王正华认为，因而。面对困难，应该多用市场的手段，少用行政的手段，要鼓励中国民航业的整体发展，倒不如在寒冬的岁月把营业税降下来，让所有的航空公司都受益，这样对所有企业都公平，亦不打破既有的竞争格局。

准入：愿做试验田

走差异化道路，通过错位经营。防止与国有航空公司正面交锋，一直是民营航空公司的现实选择。

奥凯航空公司采取以货运为主，国内民营航空公司中。客运为辅的经营模式 ; 东海航空则以航空货运为主，利用夜间飞行优势取胜 ; 华夏航空公司以多基地的运作模式，志在成为中国最大的支线航空公司。

来自旅游包机带来的自信。 王正华的差异化路线。

王正华的春秋国旅，之前。包遍了国内所有航空公司的主要旅游航线，包机近 3 万架次，总平均客座率为 99.07% 不俗表示让王正华坚定了进入民航业的想法。由于当时民航业仍属于高度垄断的产业，王正华选择了迂回路线：一边进行包机经营，一边谋求来自政府的支持。要让民航总局相信，干旅游起家的春秋，同样玩得起飞机。从 1997 年到 2004 年，王正华基本上每三个月就会向民航总局递送一次报告。

这是一次水滴石穿的历程。

民航总局运输司的官员不收，开始送报告时。理由是做旅游的春秋国旅干吗要往民航总局送报告 ? 但几次送下来，民航总局的官员们认为，演讲里面很有内容，有参考价值。

民航业里有两句话：技术人员跟着飞机走，王正华说。飞机跟着市场走。就是研究市场的演讲对民航总局一定有价值。举例说，国航的某些国际航线国内段，经常是白白浪费的美国和欧洲的国际航线，如晚上 8 点钟飞到上海，短暂停留后再飞北京，国内段很难找到旅客，大量的座位空飞。于是春秋国旅找到国航谈判，承包了国际航线的国内段，国航要春秋每月卖出 5000 张票。结果，春秋国旅承包后，每月达到 20000 张。仅此一项，国航当年多收入了 1 亿元，皆大欢喜。

王正华递送到民航总局的演讲里，七年时间里。塞满了类似生动的市场案例。慢慢的王正华的演讲成了民航总局了解航空市场的一个重要渠道。多位官员甚至在公开场所表示：要研究春秋现象。

一次国新办的新闻发布会上， 2004 年。时任民航总局局长杨元元就民航改革与发展回答记者提问时说：关于低成本航空，民航业内部有不少议论，还有人想进行尝试。至于什么叫低成本，怎么实现低成本，大家还有不同看法。目前有一些民营企业和大的旅行社，已经向中国民航总局提出申请，要开办一些小的航空公司，中国民航总局准备同意他开始准备。

坐在电视机前的王正华心都快蹦出来了知道，当时。杨元元谈到大的旅行社 ” 当然指的就是春秋国旅。几年来，无数次递送报告，只是想向总局说明中国发展廉价航空的可能性。

但民航总局愿意让民营企业来充任开拓者。不得不交待的一个背景是 2003 年 10 月，杨元元讲话透露进去的信息是虽然对中国发展廉价航空心存疑虑。中共十六大召开，明确提出要打破电信、民航和铁路等行业的垄断。

列席上海国际航空论坛时，之后不久。王正华正式受到杨元元的接见。回忆当时，王正华说，杨元元竟然没有一句寒暄，开门见山地说：要办航空公司，能不能不进中航信 ?

说：可以试试的 ! 王正华来不及思考。

当即表态：支持你做。 杨元元听到回答后很是高兴。

占据主导地位的电子旅游分销机构。几乎所有航空公司都离不开中航信的售票系统，中航信是中国民航市场的一个垄断者。像国航、南航等中国航空巨头都曾为了解脱对中航信的依赖自建售票系统，投入巨资但都不见成效。

充溢活力的民营航空能走出一条道路，或许。民航总局对尚未上路的春秋航空给予了如此的期许。

春秋旅行社正式向民航总局提交了申请演讲， 2005 年春节前夕。王正华向杨元元郑重承诺：愿做试验田。

廉价：低到不能再低

春秋航空公司的第一架飞机飞上天空。 2005 年 7 月 18 日。

又是开拓创新，既是兑现许诺。春秋航空发展起了自己的 B2C 直到今天，春秋航空仍然没有自己的售票终端，购票必需依靠电子商务上网预订和支付。

原本，政府对春秋航空发展廉价航空还是很宽容的很多方面都为我探索开了绿灯。王正华说。飞机上要供应六种以上饮料，逾越几个小时要供应主食，这些都是有明确规定的总局领导为此还召开了听证会，听取各方面意见，汇总后还是支持了尝试。之后，春秋国旅在减少旅客携带行李，航班延误不赔付 ” 等方面，也陆续得到民航总局的支持。

但绝不是一帆风顺。

春秋航空因在上海到济南航线推出用于促销的 1 元机票， 2006 年 12 月底。被山东省物价局罚款 15 万元，王正华火速扑火后，放弃了开听证会争取舆论支持的战略。政府官员出身的王正华解释说：要给政府改革以时间，而不是硬要在山东事件上断个是非，仅有旅客的拥护是不行的

王正华每开辟一条新航线，从此之后。都会到当地物价局汇报。与此同时，春秋航空向国家发改委和民航总局递交了试行灵活定价 ” 申请，但至今未有回复。

王正华见到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的开创人凯勒 · 赫伯特。凯勒 1971 年创立的美国西南航空公司被誉为廉价航空公司的鼻祖。目前， 2008 年。美西南航空每天起降 3000 个航班，通航美国 30 个州的 60 个城市。与强大的美联航等巨头的竞争中，西南航空只提供短航程、低价格、无花边服务的直航，被美国《财富》杂志连续十年评为美国最值得赞赏的航空公司。

基本上照搬了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的模式，曾经考察过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的王正华。成绩了春秋航空现有的模式。

乘飞机的人非富即贵，以前。而廉价航空就是要让普通老百姓同样能坐上飞机，去看看天上人间。虽然 2009 年形势严峻，但王正华认为，久远来看，廉价航空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全家人艰苦劳作供她读完大学。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一位从事媒体工作的朋友曾向王正华讲述了自己十年前的一件 “ 憾事 ” 出身于一个贫寒的农民家庭。问父亲最想要什么，父亲笑着说，想坐回飞机，天上看一看人间是啥样。当她要给父亲买家乡到北京的飞机票时，父亲听说机票要 1000 多元，连忙摇头， 1000 元可是全家一年的生活费啊。最终没能实现父亲的愿望。不过，现在协助自己的姨姨、姑妈等亲戚实现了坐飞机的梦想。

人间是什么样 ” 可能是每一个中国人自古传下来的文化情结，王正华的博客曾写到天上看一看。哪怕是远在乡村和山区、没有文化的百姓，同样会有如此的愿望。可惜，至今中国差不多有近 10 亿人未能如愿。今天，航空完全可以大众化、平民化，中国航空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职责。

当然也是春秋航空的方向。王正华说。 廉价航空是全球航空业的趋势。

作为全国政协委员的李家祥对媒体说，值得欣慰的这样的发展理念正逐步受到来自高层的首肯。今年 3 月份的全国 “ 两会 ” 上。民航正越来越得到百姓的青睐，正从贵族化消费走进寻常百姓家。

国务院副总理张德江列席今年全国民航工作会议时，而更早的时候。提出了便当航空 ” 概念。航空要是票价降下来了旅客就会多起来。张德江甚至比喻说，乘飞机能不能像乘公车那样，拎个包站着乘机，不要托运行李，不供应餐食，连水也不供应。

制约廉价航空发展的因素还有很多。首要的问题是中国的廉价候机楼少之又少，不过。直接影响了机票的降价空间。

经过改造，欧洲和美国有很多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第一代机场和建于六七十年代的第二代机场。就是廉价航空最好的基地。这里不需要大理石地面，不需要真皮的座椅，只要满足最基本的需求就可以。但中国的民航业起步较晚，老旧机场并不多，有的只是一些军用机场，因此廉价的候机楼还没有充分的发育。

国内第一个廉价候机楼落户郑州新郑国际机场， 2008 年 3 月 30 日。与一般的候机楼相比，廉价候机楼条件和设施非常简单，候机楼里几乎没有什么消费场所。相对而言，廉价候机楼可以让飞机的一个起降就可以便宜 8000~9000 元，利息可降低 6%~7%

民航发展相对落后，郑州作为全国重要的公路、铁路交通枢纽。通过兴建廉价航空港，可以吸引更多的廉价航空公司入住。目前，深圳航空已与河南省政府签署合作协议，准备将总部迁移至此。与此同时，国际航空公司如马来西亚的亚洲航空、新加坡的虎航、国的澳门航空等一大批主推廉价航线业务的航空公司，已纷纷向郑州新郑国际机场抛出橄榄枝。

未来：做超级承运人

鼓励民航市场出现新的角色，支持创新与开拓。无论是杨元元，还是继任者李家祥，都表现出了鼓励和支持的积极态度。

就在大道相通》一书中，李家祥担任国航董事长时。提出了打造中国民航 “ 超级承运人 ” 构想。愿景是打破中国现有的三大航空巨头的格局，三合一或三合二。于是就在东航引入新加坡航空作为战略合作者的关键时刻，国航联手国泰航空通过 H 股收集筹码，阻击新航入主东航，一举扭转了天空的格局。

曾经誓将国有航空巨头推向世界的会对势单力薄的民营航空公司有何作为 此举亦让日后成为民航总局局长的李家祥饱受猜疑。?

王正华并不担心。相信，对此。发展廉价航空同样可以成为超级承运人，而且必将成为超级承运人。

春秋航空拿到自创办以来的第一笔贷款 — 德国南方银行的 3000 万美元。当金融危机已经令欧洲所有银行风声鹤唳， 2008 年 11 月。一致紧缩银根之时，春秋航空竟然融来了一笔难得的资金，而且利息还不高。

主动提出了贷款意愿，给王正华留下深刻印象的德国南方银行的亚太区总裁对春秋航空研究得非常透彻。为了促成此事，还亲自跑到上海，请王正华吃饭。

因为在可预见的未来，此举透露出的信息是国际金融资本对中国民航业觊觎已久。中国民航业的市场近乎无限广阔。实际上，像花旗、高盛以及尚未倒闭时的雷曼兄弟等，均曾对春秋航空这个小航空公司表达过浓厚的兴趣。还有很多公司和财团，则对参股表示出了兴趣。既有国内的机构，亦有境外的公司，甚至李嘉诚亦派来过一个团队进行洽谈，国航则派出了由投资部等负责人组成的访问团前来商议入股春秋航空。国航的一位负责人说，廉价航空肯定会风靡世界，但国航如果自己来办廉价航空，未必能办好。

春秋航空执飞的航线有 30 多条。 3 月底，目前。春秋迎来了成立以来的第 12 架飞机，这是春秋航空购买的第一架飞机，之前的 11 架飞机均为租赁。

王正华持有春秋国旅 19.7% 股份，现在春秋航空是春秋国旅的全资子公司。其余 80% 均为管理层和员工持股。不过，春秋航空原计划 2009 年 10 月上市，现在正在重新考量。王正华说：现在上市，等于贱卖了公司。春秋航空应该不着急上市，但一定会上市。

春秋航空会需要大量的资金。王正华给春秋航空设定的蓝图是 2015 年达到 100 架飞机的规模，未来几年内。购买的飞机至少要有 50 架，其余的通过租赁。粗略估算，大约需要 200 亿元的资金。

春秋航空正在研究进一步降低票价的可能。春秋航空可能会进一步控制旅客的行李，与此同时。需要托运的行李可能要另收费。尽可能减少托运的行李，既可以提高周转速度，还可以减少值机人员的劳动量。

突然爆出东星航空与中国航空集团公司因收购发生龃龉的消息。东星航空称，就在采访春秋航空期间。因与本公司理念和做事方法差异较大，公司董事会决定拒绝与中航集团展开合作。不到 24 小时，中国民用航空中南地区管理局宣布，应武汉市政府的请求，自 3 月 14 日 24 时起，暂停东星航空航线航班经营许可，理由是东星航空拖欠美国通用电气商业航空服务公司的飞机租金。

令这场看似你情我愿的收购盛宴平添了鸿门 ” 味道。 斜刺里杀出来的武汉市政府。